1.
爸臨死之前對我說,只要我都靠自己,不依賴別人,我會沒事的。他說或許有一陣子我會覺得很孤單,但那很快就會過去的。我已經十歲了,他也已經把在森林裡生存所需要的知識都教會了我,我會設陷阱捕獵食物、會自己做衣服,我能看星星找路,還能在雨中生火。爸說他甚至覺得我能痛扁比我壯三倍的人,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我。
我花了大半個早上的時間,才把爸搬上手推車,推到懸崖上的雪松林裡。我把他埋在媽媽旁邊,從那裡可以看見咖啡色的納克蘇比河從下面流過。那時是一月中,風扯動著我的頭髮,灰色的雲在樹叢中飄過,森林變得濕答答的。我感覺到爸所說的那種孤單,正從我的肚子一路爬上喉頭。
我沒有在墳頭上插十字架,我知道爸從不相信這種事。唯一能看出媽媽墳墓的地方,就是她墳上的地面是陷下去的,附近還有一塊石灰岩上刻了一九七二年。我不記得她的臉,但我記得夜裡床上曾經有另一個人,讓我的另一邊感到溫暖。爸說媽媽讓他想起黃雀,她在我心裡也就是那個模樣。
我幫爸找了一塊石頭,用鐵釘刻上一九八○年,把它擺在墳塚旁。然後,我把剷子放進手推車,動身回小屋去。雪松林裡的這條小徑是唯一被我們走到留下路跡的小徑,就像牛走的路徑一樣,多年來我和爸經常走這條路,不只因為爸喜歡到懸崖邊上去看媽媽,我們也把它當作去東北邊查看陷阱的主要路徑。我已經快一個禮拜沒去整理那些陷阱了,因為我不想離開爸的身邊,那些陷阱一定都已經捲入了溪裡,一想到裡面不管捕到什麼,恐怕都已經死了,我的肚子就翻攪得更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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