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憂 Dream Wandering ──那些無事在台北走路時想起的小事
後記:幽微

我感興趣的主題是時間。從時間的本質詮釋契訶夫、貝克特的劇作,是戲劇研究所恩師的啟蒙,而更曖昧難言的說不定是漫畫《JoJo冒險野郎》的影響,其中每一部最終的大魔王,都擁有可任意操控時間(差)的無敵能力。(有誰能與時間作對?)生命、肉體、情感、記憶、際遇、歷史,種種成住壞空,無不浸蝕當下,循環作用,形成我現在的樣子,我所過的生活,我的延續。

然而,也不知道是世界變得太快,還是自己太優柔寡斷,總是一不留神就「把日子過成作過即忘的夢」,忘記自己是誰。旅行是一種相對容易的方法:短暫地去到異地,疏離的身份和語言文化的隔絕,很容易豎起一個比對的座標,藉由尋找與他者的不同,定位自己。二○○七年十月我暫離職場,應旅居上海的朋友之邀前往,在這妖異「魔都」街頭晃蕩一星期,越發感覺迷惑──明明外表看起來與自己幾乎無差的路人,「同文同種」,一開口卻是一個陌生的迷宮,而我如何從出身之城市的角度自我定義?對它又瞭解多少?回到台北,一時起心動念──何不在自己因循、了無新意的生活中,加裝/假裝一個旅人的自覺視角,也許只是一種隨時準備發現的即興心情,這麼做將會看見什麼、想起什麼?

然後是跋涉的開始。以一本書的形式和架構,和台北進行各種小私語,行走(公車和走路)、觀看、拍攝、書寫,參與編輯,兩年四個多月的時間,一路邊走邊看,邊做邊想,算是貫徹了漫遊者身為時間大戶的貪心和奢侈,卻也跑野馬般聚焦不易、難以收束和周延。現下有形的旅程將暫時告一個段落,在下一次動身前的回望,我恍然領悟,其實一切都早已發生過無數次了(想想生活中那些驚人的重複),差別在於哪一次你可能可以稍稍發現其中的視而不見、聽而未聞,以及,難以言說的細節;當記憶攢聚現實的微弱螢光如夢,而夢境則有了依附實體的可能。

要致謝的人實在太多,你們不一定知道,我們也未必認識,但我把那些無法一語道盡的感激之意,都存放在心裡那個懸掛永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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