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無名山 Untiitled Love
〈日以作夜 La Nuit Américaine〉將我從迷宮般的巷子攜回他家時,並沒有如我原本預期的,立刻將我的衣褲解去……
將我從迷宮般的巷子攜回他家時,並沒有如我原本預期的,立刻將我的衣褲解去,反而為我們各自倒了一杯略甜的白酒,並一起坐入軟塌紅皮沙發,啟開電視開始觀看起來美國的職業摔角賽。

他很專注的望著電視,身體略略僵挺前傾,幾乎完全沒有分神注意一旁的我。

我也因此第一次可以細細的觀看這個中年卻依舊好看的威尼斯男人。

年輕時必是十分英俊的男人呢!
 
我依舊不能清楚思考最後我為何答應同他一起回家。在那個小酒吧是他先用英文和我說起話來的。難道那時是因為他看得出我所顯露異鄉者的某種慌張嗎?還是讓我這樣比他似乎略顯年輕,以及有著對自己容貌暗隱的自信吸引了呢?其實立刻的,我立刻的在他進門那一瞬間,就知道他對我的身體已經產生興趣。他主動示意為我續杯酒,我沒有拒絕。然後推薦我吃一種漬了橄欖油的生魚片,「要併著烤酥的土司薄片一起入口」,哈氣般在我耳畔說著。我馴服的依樣張嘴無辜也天真作勢吃下去,感覺到他靠傾過來細瘦卻灼熱的身子,以及軟軟扶上我後背脊遊移的手。

「你是誰?」
「我……我是誰?」
「為什麼你會來到威尼斯呢?」
「威尼斯有山嗎?」
「並沒有。你是來這裡尋找山的嗎?」
「並不是的。……我本要去巴黎,中間意外的停了這裡。」
「去巴黎作什麼?」
「我想去當流浪漢幾個月。」
「流浪漢……」
「是的。」
「為何?」
「累了。工作、感情、生活……都覺得累了。」
「喔!」

其實會要去巴黎,是與我年輕時看過的一部法國電影有關。那電影的情節已經記不清楚,但是我一直記得那個男主角,永不露笑的那個神情。電影裡的虛構場景與真實街市,不斷相互交錯難分虛實,角色們又愛又恨爭吵互惜,底蘊不明。我並不明白那電影究竟要對我說些什麼,可是卻一直無法忘記它,我並覺得那電影像是啟開了巴黎迷宮的入口,誘引我不斷的前去又前去,並且永難到達。

男子的眼睛亮著,但同時看起來一直有著倦了的疲意,眼角細細的尾紋隱約顯露。在眼神飄視過東西時,漠然浮著不肯沾染一絲他事他物的距離感。但是他目光並其實不冷漠,反而有種傷感的遊移徬徨。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我原本的巴黎旅程計畫,只用灰藍的眼珠子盯望我一陣子,然後低頭去喝他綠色透明的調酒。最後,就問我要不要和他回去,我幾乎沒有考慮就點著了頭。

那時我們都有些醉了。可是我並沒有騙他,我的確想在巴黎過一陣子流浪漢般的生活。我並不真的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流浪漢究竟是怎樣去過日子的。但是我存了些錢,我因此可以不要想太多,我可以任意的去作一切的決定,譬如當個似乎存在又不存在人間的流浪漢,擁有讓自己可以瞬間顯身,卻又不被他者視見的自由。

我一直覺得那就是成為流浪漢的最迷人地方。


「沒有人可以一直流浪的……」

「什麼?」我驚訝的問著。

在那一瞬間兩人於床上的問答裡,已經清楚意識到我們必要分離的現實了。我轉身捲曲身軀背著他,奇異的並沒有一絲感傷或預想的痛苦,反而迴旋思索起在分手那一刻,我該留給他什麼樣的禮物呢?

身上這件穿過有我體味的底褲、頸上在泰國海灘買的木珠子項圈、或是我的仿冒錶?反正流浪漢不用去計較幾點幾分這樣的事情了吧!

或是……一束褐綠長梗的玫瑰花?

就是這個,我暗暗的下了決定。

但是,什麼顏色呢?陷入無法抉擇的困惑緊張裡。

他感覺到我內底情緒的波動,掩過膀臂來俯壓著我裸著的上軀體,用安撫什麼的語音說:「當然,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永遠的,就像我兒子不也是要終究離開我的麼!……而且,你知道的,流浪是很累人的呢!」

究竟該是什麼……顏色的玫瑰花呢?我猶兀自思慮著。

他拉張起我裸著的手臂,張望著我體上常人少見紅色的痣,彷彿欲破解什麼我尚未為人所知的秘密。

而我,胸口細瘦的肌肉,被他在那夜裡咬噬後,初裂的傷痕隱隱開始作痛起來,是初次般悲歡交織的痛。


就紅色的玫瑰吧!想著。


我覺得我的身體從這趟旅程的某一個神秘時刻起,就暗自分泌出某種我完全不明的液體激素,像毒品般讓我不覺對某個尚未顯身的物件或事件或人物開始成癮。其實,這在我生命中已不是第一次發生過,只是每次的出現都像一場陰謀,像是源自我內裡最黑暗處誰人醞釀百年的神秘陰謀,使我一次又一次必然的依附上另一個人的身體、氣味或靈魂,無可脫逃(當然這必也是我用來自我解脫生命困境的藉口吧!)。或必是來自遠方的咒語!這樣包裹著芳香與亢奮音符的咒語,自遠方遙遙寄來,必必必難於割捨與拒絕(誰能拒絕千里外的禮物呢?)。或者,難道這男人已經察覺我中癮的事實了嗎?所以才能這樣清淡無感對待我。但但,這底細絕不可表露,過去的經驗告訴我,這只會加大拉快對方切割與收穫我傷口血肉的速度,是等同於鼓勵對方逕行他屠夫般的行徑,而且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後的結局,通常幾乎也必與愛情全然無關(而更近乎戰場結束後對血色溪流的吟唱詠歎)。
必定就是他們所說的那種咒語與幻術吧!
便恰如那棵陌生的樹所言述的:

 禁欲者的樹立在遠處
 並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恰如那無名山

從沙發我立起來決定為自己添些空了的白酒。

男人好像詫異了什麼的轉頭來。視出來,然後對我說:「在冰箱裡,乾脆整瓶拿來吧!」

廚房顯得乾淨,冰箱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就像是不會自己開伙那種單身者過生活的樣子。我探出去細長條的木柵格窗子,外面是極窄的後巷,燈影昏黃閃爍灰暗,一隻花斑的貓悠閒走過去,一切都顯得狹窄與無路脫逃。

這就是威尼斯嗎?我忽然覺得恍惚也錯亂了。我當初不是一心要去到巴黎的嗎?現在為什麼卻在轉機過程裡到了威尼斯,而且跟一個才遇到的男人回了家。我預備在這裡待多久呢?何時動身去巴黎?坐飛機、火車,還是搭便車?我看起來像個流浪漢嗎?要怎樣才可以像個真正的流浪漢呢?會有人相信我是真的流浪漢嗎?


「嗨,嗨,你還好嗎?怎麼一杯酒要拿了那麼久的時間?我在外面都快要渴死了呢!」男人半身俯看進來廚房,露著關心與探測的神情。

「摔角都結束了嗎?」

「還沒有。我還要再看下面一場,一場就好了。真的,我保證!」

「再一場……」

「是『憤怒男孩』的決勝場,我絕對不能錯過的。」

「憤怒男孩……?」

「沒錯。他是我兒子的英雄,等下你看就知道了。他的身體像超人一樣的強壯,可是卻有著男孩般天真也漂亮的臉孔,可以總是把那些邪惡的壞蛋們,打得落花流水。」
「把那些壞蛋打得落花流水,可是……這不都是假裝和演的嗎?你兒子也許相信這是真實的世界,但是你怎麼也會相信呢?」

「……相信什麼?」

「相信那個什麼『憤怒男孩』,真的可以把壞人通通打走?」

「我沒有說我相信啊!我只是愛看他出場比賽啊!而且我也沒去想過誰是真的誰是假的這種事情。本來那也不是最重要的吧!我每個星期天都去我前妻那裡,接我兒子出來共度一個下午,我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談『憤怒男孩』這整個禮拜的表現。如果他的戰績很精彩,我們就歡欣鼓舞,如果很不好,我們就互相打氣,並互相承諾他下週一定會回到顛峰狀態,再次把壞傢伙們擺平。」

「真的……」

「是的,是真的。」

「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

「……你兒子多大了?」

「下個月就滿十四歲。」

他走過來,遞出空著的酒杯,我就為他斟滿酒。他用另隻空著的手攬住我,輕輕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像是安慰著什麼,並呢喃對我說著:「要不要陪我再看一下?二十……最多二十分鐘。」

我沒有答他話。就他又說:「那你先去浴缸泡個澡,我一結束就來加入你,好嗎?」

我還是沉默著,但他已看出我的屈服與順從。

「可以灑些香精,紅色那瓶是我最喜歡的玫瑰香味……」是的。他完全明白我的屈從性,這與玫瑰的花香無關。


我曾經年輕時在他城異域遇過一個只會說英文的亞裔男人。他看起來極度年輕,並在初遇就瞪目挑釁我說:「你猜,猜我幾歲啊,你?」我囁嚅不敢回答,即令那時正我也是青春鼎盛年歲,依舊畏於他氣盛的問語。後同在我處流連反覆糾纏肢體才方歇,躍起說快要錯過了球賽結局,問我電視呢電視呢?有如討糖吃的男孩,在我面前裸身雀雀躍起躍下的問著問著。我說並無電視呢?就兀兀瞪看我,並轉身打電話給某人甜蜜交語,許久才回首來說:還好,目前還有贏分,我們並沒有輸。我有些嫉妒的問著對方是誰?是我的未婚妻啊!你愛她她她嗎?當然啊!我們就要結婚了,而且我們打算辭了工作去流浪一年。流浪……為何要流浪?因為我們是這樣年輕,年輕就該去流浪的啊不是嗎?而且她說流浪才是最浪漫的生活方式。那你……你們不怕嗎?當然不。為何不……不怕呢?怕什麼呢?就是啊,怕什麼呢?


是啊,怕什麼呢?自己會如今似乎無緣由的想到流浪自己這樣的人生,不知是否也由自於那彼時潛存至今某些片段也無甚意義的殘片記憶呢?我望著浴缸中漂流著猶如斷裂般了的我手和我腳,這樣回想著。


「你曾經有過那種聖潔的感覺嗎?覺得自己很乾淨很清亮明白嗎?你相信那樣的感覺是真實的嗎?」

「為什麼你會這樣問?」

「因為有時,我會懷疑那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根本沒有那樣的東西。」

「不,那是真的。」

我看著他,想問他怎麼能這樣確定。但話到了口邊又吞回去。我寧願相信他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真的知道。


其實後來與威尼斯男人雖同寐一夜卻未曾做愛。男人在摔角賽結束後如約入到池裡來就我,唇舌身子都濕熱黏膩,並就同濕身出池共潛入床。一整夜我們枝幹交捲未曾廝分開過,卻未未能夠相互交媾成功,或根本未曾努力嘗試過。我半途見他揮汗淋淋,就起身取紙巾為他拭汗,暗裡我見出他爍爍睛光的感動。問說:你年輕時必然好看吧!嗯,那時他們都說我像詹姆斯迪恩。我覺得你現在有些皺紋更迷人。真的嗎?真的。你也很好看啊!「憤怒男孩」後來贏了嗎?贏了。

兩人就又相互擁抱黏貼著了。

男人又說他是建築師。建築師……那你現在有在設計什麼嗎?有,是一個在水岸邊的小教堂。哇,一定很棒的吧!嗯,我喜歡,可是他們並不喜歡,今天他們才退了我的設計。退了你的設計?就是說,他們不要我再為他們設計這座教堂了。為什麼?因為我的教堂是粉紅色的,他們不能接受。為什麼?他們說沒有房子可以是粉紅色的,那顏色完全不對。怎麼會,在我來自的那個城市裡,多的是粉紅色的房子呢!真的嗎?真的。…………。真的,在我的城市裡,沒有人覺得粉紅色的房子是不對的。……真的?真的。你知道,在今天下午遇到你之前,我就一直想著不要再去作這個什麼鬼的建築師了,夠了,連粉紅色的房子都不被允許,夠了,這樣世界的一切都夠了。所以你才去酒吧喝酒?對的。或者你乾脆就搬來我的城市當建築師,在那裡沒有人會管你房子的顏色是什麼,你要用什麼顏色都沒有問題。……你的城市?是啊!……不可能的。為什麼?我不能離開我兒子太遠。所以你必須留在歐洲?是的。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巴黎當流浪漢?……流浪漢……巴黎?是的。可是為何你要離開你的城市去巴黎流浪,巴黎……並不允許粉紅色的建築。可是,巴黎不就是粉紅色的嗎?不是。


那個說英文的亞裔男人,在之後我入浴室沖身的時候,悄悄啟門完全消失出我那夜與餘生的生命,一聲再見也沒有對我說。我有些意外也並不意外,他本來就像是會這樣做出行為的那種人。

亞裔男人讓我想起另一個旅程中短暫相遇的男人。那男人四處旅行,但是他描述他去過城市的方法很奇特,他會說在邁阿密男人不可以相互握手行走街上,洛杉磯可以,曼谷也可以,夏威夷不可以。而在所有他去過的城市中,他說他最喜歡的就是夏威夷。他的身體不算美,甚至有些胖碩,但是每一個部位環節,都有些理所當然的自在模樣,於是就讓我會恍然覺得他的身體似乎是很美的。

我半是抱怨的問著他:「你怎麼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睡上你的床呢?」

他就說:「因為我的床並沒有敵人,不像我一樣。」


我禁慾很久了。什麼……你說什麼?我是說自從我和妻子離婚後,我就不再和別人做愛了。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就是忽然沒有興趣了,像對某一道菜忽然失去了胃口那樣,一口都不再想吃了呢!那你今晚……為何邀我同回來?我也不知,可能我相信你會喜歡粉紅色的房子吧!我喜歡粉紅的房子以及粉紅的城市,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來的城市裡的所有人,都喜歡粉紅色的房子。真的?真的。那你為何不回去你的城市?因為我要去巴黎流浪。

便都睡去。

夢見了一個全是大大小小粉紅建築物的城市。醒來,發覺自己淌著冷卻了的汗。就不驚醒男人的起了身,獨自去到浴間沖水。並悄悄離走到外面猶然暗著的窄巷子裡去。我沿著無處不在的高牆斜影走著,憂傷預感到陽光即將曙曙忽然從哪裡現出來,並將驚嚇到還在某個暗色夢境裡的我。


長梗的粉色玫瑰花。我如嗅聞著訊號的獸,在威尼斯街巷裡,漫漫漂流搜尋著。……因這是我對那威尼斯男人的承諾。


說英文的亞裔男人,並從此未曾出現過我眼前,但我卻屢次會夢見他裸身我眼前不斷躍起躍落的模樣,如一隻不知名姓的奇異動物。然此刻,我並不知何處會有粉紅色玫瑰,但我內心有種離奇的信念冉生,知道只要我繼續行走著這樣暗影裡的路,終端的某處必有長梗候我的粉紅色玫瑰。


另次與某人同在巴黎的時候,我買了一件白色透明的雨衣。我看得出同行的那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但依舊緊抿嘴不說一句話。那是我們共同旅行的第三週,爭執與意見不合的時期早過了,現在是用優雅的冷漠,與暗隱的不屑相互以待。然而夜裡熄燈黯寂之後,我們依舊會做愛,他的肢體顯得狂野難以控制,神情卻抑鬱閉鎖不開,我甚至會想著他真的知道正與他做愛的人是我是我嗎?而我想這就是我們之間一切矛盾與輾轉的源頭。

我們連我們間的每一次做愛,到底是快樂或不快樂,都無法兩人交語溝通說清楚,卻不停歇地一直重複著。

店員甚至還讓我試了雨衣。我望著鏡中穿著雨衣的自己,想到許多過往下著雨的日子,以及小學穿的黃色雨衣,那之後就一直用傘了。到國外讀書工作的幾年,則學會了穿那種可避雨的風衣,頭上戴著寬邊呢帽。回台灣後,天氣與環境都不對,這樣的打扮顯得奇怪,就漸漸不穿了。

後來買了這雨衣,感覺得他的不屑,已經逐漸轉為怒氣。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愉快的邊付錢,邊和售貨小姐搭訕著:「巴黎會下雨嗎?」

「當然。只是這冬天,奇怪很久不下雨了呢!」

「那雨衣還有人買嗎?」

「當然有。」

「為什麼?」

「雨早晚總是會下的啊!」

出了店時,我故意停了腳步,看著天空說:「是啊,雨總是一定會下的吧!」他忿忿朝著路對街穿走去,完全不理我也不再回頭。


後來腳足有些疼起來,就轉入小拱橋下的水道岸,坐下來解去鞋襪,揉捏著的置雙足入冰冷水裡。水流緩緩穿過我的足踝,黝黯又晶瑩清澈的劃過去一聲不響。我知道陽光某時就要現出來,我並不期待這個,我要尋到的是粉色長梗玫瑰花。那是我對昨夜男人的承諾,陽光並非。

不覺睡倒水岸,雙足依舊浸淫冰涼水流裡。

在水流銀色的倒影裡,彷彿浮露出來一座無名姓的山脈。而依稀我見到那矮小的導演,正在巴黎的影棚裡,拍攝著那部經典的電影;在電影裡男女穿進出,相戀相恨並一起抽煙喝酒做愛,分不清戲裡戲外,也屢屢以為棚裡的暮色為真,絲毫不覺棚外正是藍天高照。

醒時不知何時。日光摯烈飽滿一如街上洶湧的遊人。我起身時發覺地上擺置了一大束粉紅色的長梗玫瑰花,是我前所未曾見識過極美極美的玫瑰花。

啊!就是這花。

我轉身攜花立尋回去男人的居所,但卻無法再次找到那極窄如山的峽谷的巷,與二樓開著一對細長廚房的窗子。我並不氣餒來回威尼斯整座島嶼的街巷,不斷的尋找又尋找,一直到今天此刻。


是的,這就是我所以成了威尼斯流浪漢的原因,而我手上這把枯乾無色的草枝,當然就是我對你不斷反覆提及的那束長梗粉紅色玫瑰花。……並且,屢屢多次,我恍惚的確以為自己正身在巴黎,並已經成為一名真正的巴黎流浪漢了呢!


有些事情的因果,我至今仍難以弄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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